第六十一章(2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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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见你,"他说“她要见你。”

  “我现在就去看她好吗?"她回头看看媚兰的卧室,卧室是关着的。

  “不,米德大夫在里面。我很高兴你回来了,思嘉。"“我是尽快赶回来的。“思嘉将帽子和外衣脱了。"火车——她不是真的——告诉我,她好些了,是不是,艾希礼?你说呀!别这样愣着嘛!她不见得真的——"“她一直要见你呢,"艾希礼说,凝视着她的眼睛。同时思嘉从他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瞬时间,她的心像停止了跳动,接着是一种可怕的恐惧,比焦急和悲哀更强大的恐惧,它开始在她的胸膛里蹦跳了。这不可能是真的,她热切地想,试着把恐惧挡回去。大夫有时也会作出错误的诊断呢,我决不相信这是真的。我不能说服自己相信这是真的。我要是相信便会尖叫起来了。我现在得想想别的事情了。

  “我决不相信!"她大声喊道,一面注视着面前那三张绷紧的面孔,仿佛质问他们敢不敢反驳似的。"为什么媚兰没告诉我呢?如果我早已经知道,就不会到马里塔去了。"艾希礼的眼神好像忽然清醒过来,感到很痛苦似的。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思嘉,特别是没有告诉你。她怕你知道了会责备她。她想等待三个月——到她认为已经安稳和有把握了的时候才说出来,叫你们全都大吃一惊,并笑话大夫们居然诊断错了。而且她是非常高兴的。你知道她对婴儿的那种态度——她多么希望有个小女孩。何况一切都顺利,直到——后来,无原无故地——"媚兰的房门悄悄地开了,米德大夫从里面走出来,随手把门带上。他在那里站立了一会,那把灰色胡子垂在胸前,眼睛望着那四个突然吓呆了的人。他的眼光最后落到思嘉身上。

  他向她走来时,思嘉发现他眼中充满了悲伤,同时也含有厌恶和轻蔑之情,这使她惊慌的心里顿时涌起满怀内疚。

  “你毕竟还是来了,"他说。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艾希礼便要向那关着的门走去。

  “你先不要去,"大夫说。"她要跟思嘉说话呢。"“大夫,让我进去看她一眼吧,"英迪亚拉着他的衣袖着。

  她的声音尽管听起来很平谈,但比大声的要求更加诚恳。"我今天一早就来了,一直等着,可是她——就让我去看看吧,哪怕一分钟也行。我要告诉她——一定要告诉她——我错了,在——在有些事情上。"她说这些时,眼睛没有看艾希礼或思嘉,可是米德大夫冷冷的目光却自然地落到了思嘉身上。

  “等会儿再说吧,英迪亚小姐,"他简单地说。"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说你错了这些话去刺激她。她知道是你错了。你这时候去道歉只会增加她的烦恼。"皮蒂也怯生生地开口了:”我请你,米德大夫——"“皮蒂小姐,你明白你是会尖叫的,会晕过去的。"皮蒂挺了挺她那胖胖的小个儿,向大夫妻一眼。她的眼睛是干的,但充满了庄严的神色。

  “好吧,亲爱的,稍等一等,"大夫显得和气些了。"来吧,思嘉。"他们轻轻地走过穿堂,向那关着的门走去,一路上大夫的手紧紧抓住思嘉的肩膀。

  “我说,小姐,"他低声说,"不要激动,也不要作什么临终时的忏悔,否则,凭上帝起誓,我会扭断你的脖子!你用不着这样呆呆地瞧着我。你明明懂得我的意思。我要让媚兰小姐平平静静地死去,你不要只顾减轻自己良心上的负担,告诉她关于艾希礼的什么事。我从没伤害过一个女人,可是如果你此刻说那种话——那后果就得由你自己承担了。"他没等她回答就把门打开,将她推进屋里,然后又关上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陈设着廉价的黑胡桃木家具,灯上罩着报纸,处于一种半明半暗的状态。它狭小而整洁,像间女学生的卧室,里面摆着一张低背的小床,一顶扑素的网帐高高卷起,地板上铺着的那条破地毯早已褪色,但却刷得干干净净。这一切,跟思嘉卧室里的奢侈装饰,跟那些高耸的雕花家具、浅红锦缎的帷帐和织着玫瑰花的地毯比起来,是多么不一样啊!

  媚兰躺在床上,床罩底下萎缩单薄的形体就像是个小女孩似的。两条黑黑的发辫垂在面颊两旁,闭着的眼睛深陷在一对紫色地圆圈里。思嘉见她这模样,倚着门框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不能动弹了。尽管屋里阴暗,她还是看得清媚兰那张蜡黄的脸,她的脸干枯得一点血色也没有了,鼻子周围全皱缩了。在此以前,思嘉还一直希望是米德大夫诊断错了。

  可现在她明白了。战争时期她在医院里见过那么多这种模样的面孔,她当然知道这预示着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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