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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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论贫贱富贵,身份地位,内心存在的欲望都是一样,如果有人能将这一点抛舍了去,自然会云淡风清海阔天空,但那也便不能再被称之为人了,最起码也达到了圣人的层次。韩可孤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自己远没修炼到这一层,只怕斟不透诱惑,所以才要以绝食来对抗每个人内心都存在的贪婪本性。

  只有狠心把自己折磨到现在这种状态,他才有信心抵御住不断而来的美女、醇酒的诱惑。金国人所展开的糖衣攻势太猛烈,手段绵绵,层出不绝。韩可孤也是男人,是正常的男人,每一个正常男人都不会反感美色与美酒。毕竟人的欲望与生俱来,乃为原罪,是男人都会有强烈的占有欲,而且,纵然有人在理念上成了圣,但只要没有摆脱掉凡躯俗体,便就可能会出现生理不肯接受心理支配的现象,从而肉体出卖思想。所以韩可孤不敢冒险,他只能用这种极端残忍的方法对待自己,把身体折磨到没有了一个男人的正常反应。古人说暖饱思淫欲,当人饥饿到极点,自然就不会有闲心再去顾念其它的事情。

  僧房很宽阔,窗子也开得很大,已经落到了西山顶上的太阳斜斜照进来,很温柔也很温暖,只是风有些大,不停歇地在屋外呜咽嘶叫。韩可孤感到痰气上壅,用力咳嗽起来,夕阳的影子落到他的脸上,红得有些发紫。他把双手撑在小腹上,眉宇间隐隐透出一种快意,一种残酷的快意。——肉体上的痛苦,有时岂非也是一种发泄,一种自我虐待的发泄?他透过微微有些闪开的门缝,看见空中有几片枯败落叶在风中挣扎着,飘飘荡荡舞在那条窄窄的空间里,似乎在找寻着自己的归处——一年一叶落,四季有轮回。落叶尚知归处,可韩可孤的归处又在何方?他只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势必要去那轮回之地。他凝视着落叶枯黄,憔悴而疲倦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虔诚的神色,他淡淡的用只有自己才能勉强听到的声音,自语道:“天地万物,周而复始,最真实的事情莫过于死亡了。”

  ☆、第一百七十九节

  睡中不知岁月长,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韩可孤恍惚听见有人声响起,隐隐约约似乎是不断在呼唤“韩大人”。他分辨了半会儿才弄清楚这声音真真切切在耳边,并非源与九霄云外。

  韩可孤努力地向上挑开沉甸甸的眼帘,看见僧房原本虚掩着的门此时大开了。外面的风挤进来,很森冷,渗杂着一股落叶腐朽和泥土的腥味,跟着传进来的是一阵杂沓的脚步和几声轻微的咳嗽。

  迷迷糊糊间觉得来人己经到了自已跟前,只是花花搭搭看不真切,韩可孤使劲儿眨动几下眼晴,适应一下房间中幽暗的光线,才感觉清楚一些了。

  眼前有好几个人站着,中间众星捧月般拥出一个人,虽然发式饰器是金国人的打扮,但穿着的那件己经洗得发白的灰色大衫,宽袍广袖明显是宋人的服装。瘦瘦高高的身材很修长,脸上胡子不多,稀稀疏疏显出几分苍老,他的脸色很白,就像暴雨中的水滴击打到岩石上,所泛出的那种细碎水沫一样乱而不浊的白。

  其实他的年纪并不如看着的那样老,但眼角间布满了皱纹,每一条皱纹里仿佛都蓄满了他生命中的辛劳和苦闷。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却掩盖不住那一抹忧郁的空虚

  韩可孤听到有声音恭敬地说道:“韩大人,某家勃极烈大官人恩芬老爷,亲身远赴,赶过来看望你了。”声音不重,而且介绍的也很简洁,但随着话音才落,恩芬在这一刻里,气质竟起了变化,本来很普通的一张脸,现在却透出来一股如同实质的凛冽杀气,而且还在不断节节攀升,就好像雷雨未至,但漫天乌黑浓重的阴霾却已压境,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这是一种只有久居上位者才能体现出来的气势。这种气势一般来源于两个方面,一个是与生俱来,就如同韩可孤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威严自春风中来,庄重而不失和煦,另一种则是后天培养,恩芬显然属于后者,刻意让霸气外露,做作得着了痕迹。

  这是他故意在给自己施压,要使一个下马威风呀!韩可孤不屑地笑一笑。虽然两个人分属敌对阵营,但韩可孤久闻宗瀚帐下这位第一肱股能将,不仅智胜千里,而且风骨卓然。他为了表示对其尊重,便微微点一下头以做示意。

  见韩可孤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浑不在意,恩芬也不为忤,本来那就是一个试探的意思,没指望能把韩可孤吓到。他马上又换上满脸笑容,其变脸的速度之快,实在令人乍舌。恭下身子凑近了韩可孤说道:“卑职奉宗翰左元帅令,前来探望韩大人,并带来我家帅爷亲书一函,请老大人过目——”

  韩可孤也不搭话,只是努力支撑身子想让自己坐起来,一旁随来的金国官将赶紧过去相扶,韩可孤也不推脱,便就着力坐正身子倚靠在墙壁上,只是顾自又把眼睛闭住养神。恩芬双手捧着信,却见他迟迟不肯来接,心中不免尴尬恼火,但终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略等了一等,就轻轻咳几声缓和一下气氛,自行将信拆了开来,对着韩可孤朗朗而读。

  韩可孤眼睛不看,但阻止不了声音入耳,也只能任由他念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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