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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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拾参

  宵禁甫一结束,紫鳶立即赶回流鶯馆。

  昼雨如愁,春水和云湿,杨柳丝牵两岸风,紫鳶等不及下人为他撑伞便走下马车,门房一见到他便道:「小姐,靳大人正在大厅里等着您……」

  紫鳶截口问道:「眠樱呢?」

  门房微微张嘴,说不出话来。

  紫鳶就像被当头淋了一身冷水,他跌跌撞撞地穿过垂花门,几乎被门槛绊倒,他早已忘却平日的婀娜多姿,只是提起裙摆经过净甃玉阶,跑过漫无尽头的回廊,飞花乱如絮,縈盈艳曳满,燕拂风檐,蝶翻露草,一路掛满回廊的羊角灯已经全数熄灭,正寂寞地随风晃动,如同向旅人挥手作别。

  终于,紫鳶气喘吁吁地来到眠樱的香闺里。

  不同于上次的大肆搜掠,香闺里凤凰帷,宫锦金带枕,银台烛烬香销鼎,翠针金鏤犹在,见证着眠樱和紫鳶无数缠绵的拔步床收拾得乾乾净净,周遭却是闃其无人。

  紫鳶有种强烈的感觉,眠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磕磕绊绊地绕过珠帘罗幕卷银泥,绣桃柳双燕枕屏前的七宝扇和银花树釵消失无踪,青白釉联珠纹玉壶春瓶里插着几朵大山樱,是昨天眠樱亲手摘下的,他今早没有如常地起来采花。

  紫鳶走到黄玉龙凤纹梳妆台前,他还记得眠樱多少次在这里玉指剪裁罗胜,金盘点缀酥山,现在梳妆台上叠放着一方月白色缠枝莲织金缎帕,缎帕里微微凸起,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他着魔似地打开丝帕,里面是十根长指甲,如同杜鹃花血红的花瓣。

  指甲的边缘剪得很俐落,指甲上的猩红是紫鳶某次燕好后亲自为眠樱染上的。缎帕旁边是一根断成两截的和田白玉簫,那是代表着眠樱的男妓身份的玉簫,玉簫的断口凹凸不平,就像被寒风吹断的残枝,显然不是以刀剑砍断,而是硬生生地折断的。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紫鳶猝然回头,罗袖无意中拂过镜台,镜台砰然倒地,哗啦哗啦地摔个粉碎。

  紫鳶呆若木鸡地看着满地残骸,千百块大大小小的镜子碎片倒映着无数张苍白扭曲的脸庞,昨天眠樱正是在这面镜台前为他梳妆,而他也曾经在这面镜台前为眠樱挽起流苏髻,现在却已是破镜难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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