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西北偏北》(下)(2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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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是你。”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熬完了之前口不对心的寒暄,义征终于趁弟弟暂时离开会客室的空挡,抬头捕捉到隆非的目光,有着迫不及待意味的话一出口,之前都还表情恍惚,神经紧绷的两人却同时发出一声不知所谓的笑。

  “见鬼,你竟然是国王,想吓死我吗?”在脑子里四处碰壁的思绪似乎总算找到出口,隆非放松了略显僵硬的坐姿,来面对他迄今为止遭遇的最戏剧化场面。

  “你怎么会在郡蓝,还成了义续的同学?”等不及回应眼前旧识的感叹,义征的疑惑似乎来得比对方更紧迫,口气里甚至带上了责备的意味,“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啊,在乡下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说着,他忍不住反复用目光打量对方那久别的面庞,小心地如同从远离的彼岸后那一片混沌的汪洋中,捧出来唯一一滴晶莹的水珠。隆非的形象在他的记忆深处一直是莽撞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总和他一些非常脆弱易碎的触觉联系起来。或许是因为他们相遇在桑果成熟的四到六月,那敏感又容易动摇的季节过度中。

  少年时期的隆非生活在垠里乡下,最喜欢跑进村子附近上官家阔绰的私人地产里玩,不等果实真正成熟就胡乱打下,或是在野鸭走过的小径上设下丑陋拙劣的陷阱,天气热了就干脆脱个精光跳进湖中游泳,像个闯入这诗意之地的野蛮猴子。当然,在那远离垠里市区的落后乡村,很少有人家能像皇室一般把这些园子打理得丰富又美味,遍布着花丛和果树,一年四季无安歇冷淡之时,又怎可责怪他人觊觎?义征在抓捕那只神出鬼没的猴子未果之后,索性做主拆了那片地所有的围墙,于是那个少年最喜欢吃的桑果,终于避免了被仓促打落的命运,每年都等到那饱满的紫红色快要涨破了薄皮,才被悠闲地摘下。

  “我想出来看看,又没有钱,所以只有应征入军校。”隆非轻描淡写地说,没能察觉对方此时正在脑海中重播的那段乌托邦似的片段,径自掏出夹克口袋里揉皱的一包烟草,在义征微微变色的目光下不慌不忙地卷好,上烟嘴,再用打火机点燃,“亏我还一直没想通,你为什么突然就搬走了。真不敢相信,我知道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可也不带这么夸张的……你居然从来没对我提过一个字。”

  尽管对方在室内吸烟的行为引起了他的不适,义征仍旧一言不发地拿过玻璃烟灰缸放在他的手边。实际上这样的再会并不是他期待的,义征接近于一个完美主义者,倾向于将那美好易逝的回忆密闭封存起来,断绝所有与现实和未来的线索,它便会像一堆储存在玻璃罐子里的橘子般总是保持着新鲜生动的颜色,然后发酵成酒一般香醇。就算他一再提醒自己,任何人都会成长和改变,这样细节的反差并不说明什么,但是他却无比希望隆非一直留在凝固那段岁月的边远乡村,甚至依旧保持着少年时的样子。

  “谁让你不看电视也不看报纸,刚登基的那段时间我可没少在媒体上露面。”

  “为什么你不留在垠里?都是国王了,不住在首都很奇怪吧?”

  “我在的地方就是首都,”义征回答得强硬却含糊,尽量规避着某些会触发到雷区的话题,“郡蓝很快会成为新的行政中心的。不过……最开始的原因是我妻子怀孕了,她需要静养。”

  “等等,你结婚了?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面前的青年总算被唤起了一些牢骚,急着说话让他微微被嘴里刚形成的烟圈呛到,于是拧紧了眉头,哭笑不得地质问到,“我怎么觉得你一直把我当傻瓜?”

  “我是什么都没告诉过你,不过你以为这是因为什么?”

  “我以为我们很要好,没错,告不告诉我这些都是你的自由,但是我以为你至少在走的时候会跟我打个招呼,来几封信什么的,我以为得不对?”

  义征面无表情地坐着,沉默让他看起来像是承认自己的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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