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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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去,我们去,……我们这就去问问这位妈妈,她为什么把我们丢下不管了……’“我当时穿着男式军服,戴着船形帽,骑着马。我女儿一定是把她的妈妈想象得跟太外婆,跟别的女人—样,而今天站在她眼前的却是一个大兵。

  “她好长时间不到我怀里来,她害怕。我再委屈也是白搭,因为我毕竟没有抚养她。她不是守在妈妈跟前长大的。

  “我带回一块肥皂。在给女儿洗澡时,她竟用牙齿啃起肥皂来,想尝一尝肥皂的滋味儿,以为是吃的东西。她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我记得我母亲是个年轻妇女,而她来接我时,已经是个老太婆了。为了一切罪恶,我恨透了法西斯……也为了这一点……我记得,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德国伤兵趴在地上,两只手死命地抠着土地,他很疼。这时我们的一个战士走到他跟前说:‘别动,这是我的土地!你的土地在那边,你是打那儿来的……’”

  安东尼娜·格利戈里耶夫娜·邦达列娃(近卫军中尉,一级飞行员)讲道:

  “我是战前出嫁的,生了一个女孩。战争爆发了,我丈夫是个飞行员,牺牲在莫斯科城下。我一得到他的阵亡通知书,就申请上前线。既然他死了,那么,就应该由我去保卫我的女儿——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我记得上面很快就批准了我的请求。把我编入了鲍里索夫一二五近卫航空轰炸机团。

  “我把女儿留给了婆婆,可她不久就去世了。我丈人有个姐姐,她收养了我女儿。战后我复员回家时,她说什么也不肯把女儿还给我。她数落了我一番,说是,你不应该有女儿,既然你抛弃了她去打仗。母亲怎会抛弃自己的孩子呢,况且又是这么小的孩子?我从战场上回来,我女儿已经七岁了,我离开时她才三岁。我们重逢时,女儿已是个大孩子了。不过,她长得很瘦小,吃不饱,睡不好。附近有一所医院,她常常到那所医院去,为伤员表演节目,跳舞,医院的人就给她点面包吃。这是她后来告诉我的……她们过得太苦了。”

  “您觉得自己有过错吗?”

  “没有过错……我在前线常常想她,做梦都看到她,想她想得好苦啊。但我并不埋怨孩子她姑姑。我尽量体谅她。她很爱自己的弟弟,我丈夫是个强壮、英俊的男人,真不相信他这样的人会被打死了。所以,她不愿意把弟弟留下的骨肉交出来。她是那样一种女人,在她们心目中,家庭、孩子——这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不论是轰炸,还是扫射,她只有一个念头:今天怎么给这孩子洗澡呢?我不能责备她……”

  “那么,她愿意体谅您吗!您也非常难过啊。”

  “不。她说,我是个狠心的女人,甚至不配做女人。我哭了又哭,扪心自问:也许我真象她说的那样,是铁石心肠的女人?可是在我身上一点儿也找不到这种狠心肠。要知道,在战争中我们吃了那么多苦头,失去家庭、房屋,自己的孩子。把孩子留在家里的有很多人,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做。我们背着降落伞坐等上级的命令。男人抽烟,玩牌。我们呢,在起飞信号弹升起前,还坐着缝头巾,我们,还是女人啊。您瞧这张相片,这是我们的领航员。她想寄照片回家,于是我们有人找出一块头巾,替她扎上,为了不让肩章露出来,我们还用被单遮住她的军上装,好象她穿的是连衣裙……就这样拍了照。这是她最珍爱的照片……

  “我们非常渴望做个地地道道的女人,——做个好母亲……”

  一次又一次的会见,一个接一个的故事。讲的是母亲和儿子,讲的是战争在他们之间形成了多么难以填补的鸿沟。

  ……秋雨绵绵,别列兹诺中心区每条大街小巷都雨水泛溢。在汽车站上别人告诉我说,我要去的地方只要走十五分钟,可是我足足走了一个多钟头才到达。我不得不绕过一个涨满的小湖、—家冒着团团烟雾的小工厂,以及两大垛挂着湿晶晶草屑的新饲草。

  柳鲍芙·扎哈洛夫娜·诺维克的房子很大,象农民家庭那样隔成两个厢房,,我们坐在朝阳的一间屋子里,沙发上面挂着几幅全家照,还挂着一块白色棉垫,上面别看军功章—一“每逢五月九日前夕,我都把它们取下来擦得铮铮亮。”

  一只小猫爬到女主人膝盖上,讨好地献媚。主人家的母牛拱开院门,男主人赶紧出去把它赶回圈里。狗把铁链碰得晔哗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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