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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仪师帮他整理得很好,穿上他最爱的衣服,脸颊画得红红热热的,彷彿只是睡着了一般。但并不是。我发狂似的喊他、推他、拉扯他,他像是真成了一尊美丽的陶娃娃,再也不醒来。

  「不可以……不能让他自己去,让我一起去吧……求你们了……让我跟他一起,我不能离开他……」

  我硬是拽着宇希僵硬的手,拥抱冰冷的遗体,给他最后一吻。在他终于被带离我的视线时,我崩溃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之后,我知道我只剩下一件事——朝那个绿光的方向前进。不吃,不喝,不睡,不再说一句话;寻死,被救起来,再寻死,再被救起来。婕伊、杰飞、林劲、言菲轮流来我家,像是狱卒监禁着囚犯。实在没办法了,他们送我住进医院的特殊病房。我手上插满营养剂的点滴,因为安眠药而睡睡醒醒,等着每次睁开眼就会是无间地狱,眼前却尽是同一片清白。

  言菲总说:「你不是答应邵宇希,要为尹伊晟跟邵雪写一个好结局吗?还没写出来,我不准你死!」

  杰飞会拿各种食物放在病床桌上,像玩游戏般跟我说话,要我多少吃一点。但我一点力气也没有,连转动眼珠都无法。他终于忍不住的时候,会猛踹我的病床床脚吼骂,护士会进来安抚他,送他离开。

  亲爱的婕伊,每次来都会带一束鲜花。从踏进病房开始,就能听见她呜呜噎噎的啜泣声。不忍看可爱的妹妹哭得太伤心,我会尽力坐起身,可是实在说不出一句话。天色晚了怕她不走,我总是闭眼装睡,再听她呜呜噎噎地离开。

  林劲是最常来的,也是唯一不会说话的,只是静静坐在病床旁边,看着我。有时我会觉得,他像是在看着我逐渐走向死亡。因为来去都很轻巧,我渐渐习惯了睁眼就会看到他。稍微能沟通的时候,他会握我的手,以指尖在我掌心写字,我会用眼神回应他。他会在深夜帮我拉开窗帘,在白日为我熄灯。

  邹俊笙也来了。宇希的葬礼上,他从头到尾跪在地上,如醒悟自己是杀人兇手般绝望。我好像揍了他,我不记得了,一切都既远又近。究竟过了多久?我已经不受时间的管辖。

  但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好起来,死亡跟活着一样需要力气。

  我开始吃饭,喝水,睡觉,再次站起来,走出户外,像确实活着那样。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白,世界继续往前走,我却不断原地回头。

  倚着梯间的扶手,我看一眼手錶,还有六分鐘。

  越往上走,人跡渐少,有些楼层的梯间甚至关着灯,只有绿光指引着我方向。我好累,好无力,一步都难再往上爬了;但我必须往上爬。

  现在到第几层了?这么想的时候,眼前忽地出现那双熟悉的白布鞋,鞋身沾了一点泥,脏脏的。而布鞋的主人,那个我秒秒盼望的身影,不可能忘记的声音,就在伸手可及的前方,背对着我往上走。

  「现在动物园里最热门的动物是什么啊?应该不是熊猫、无尾熊或企鹅了吧?啊,是水豚吗?水豚好可爱,我看过新闻上牠们泡在水里的影片,那应该是在日本吧,水豚好大隻呢,看得人好疗癒。不过等我们去动物园的时候啊,我一定要第一个去看狐狸。咦?木栅动物园没有狐狸吗?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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