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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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所修道院都乱纷纷的,但这只是悲剧的开始。胜利的火焰不住地由窗口和屋顶往外窜,再加上风的助长,向四方迸落,终于触及礼拜堂的屋顶。人人都知道最堂皇的大教堂也最易受到火的摧残。由于外观显示的石头,上帝之屋看起来就如圣城耶路撒冷一样富丽而坚固,然而支撑墙垣和天花板的,却是脆弱的梁木,而教堂的列柱通常都高高耸立,如橡树林般壮观坚挺——事实上这些列柱大部分也真的是橡木,再加上许多饰物也都是木质的,祭坛、座席、绘了图书的嵌板、板凳、烛台,这间礼拜堂当然也不例外,尽管它那美丽的门在我初到之时,还令我十分着迷。不多久礼拜堂就烧起来了。到这时,所有的人都明白了整座修道院的命运岌岌可危,开始更真切地奔跑,结果情况只有更加混乱而已。

  说起来,礼拜堂有较多的通路,是比图书室更容易防卫的。

  图书室的隐密,注定了它自己的命运。礼拜堂却因祷告的时间不断,随时都是开放的。可是到这时储存的水已经用光了,剩下的几口水井,在这种情况下无异是杯水车薪,不敷所需。只要群策群力,礼拜堂的火应该是可以扑灭的,可是这当儿已没有人知道如何下手了。更有甚者,火是由上面往下烧的,要扛着泥土或破布,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救火,实属不易。等火烧到下面时,想要用沙土扑灭已是不可能了,因为天花板坍塌下来,甚至压倒了几个救火员。

  因此,为了许多财富烧掉而惋惜的叹气声,现在又加入了脸烧伤、四肢被压断、身体被突然崩塌的拱形屋顶埋住时,所发出的痛苦叫声。

  风势又大了,正好助长火势,传播火苗。紧接着礼拜堂之后,谷仓和马厩也都着火了。受惊的动物冲出围栏,把门踢倒,到处狂奔,牛、羊、马、猪,或嘶或鸣,声音凄厉,火花跳到许多匹马的马鬃上,全身冒火的动物奔驰过草地,踏烂了它们经过的一切,既无目标也不曾停歇。我看见老阿利纳多茫茫然不知所措地徘徊,结果被鬃毛着火的布鲁纳勒斯撞倒,在地上拖了一段路,然后被弃置在庭院里,成为一团不成形的可悲物体。可是我没有办法也没有时间救他,或者为他的结局哀悼,因为类似的场面处处可见。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着了火的马,把火焰带到风还未送及的地方,铸造室也烧起来了,见习僧侣宿舍也难以幸免。一群群的人四处奔跑,既无目标也没有目的。我看见了尼科拉斯,头部受伤,僧衣撕裂,跪在大门前的通路上,大声诅咒。我看见帕西菲库斯,放弃了救援的工作,试图抓住一匹发狂的骡子,等他成功了之后,他对我喊着要我也赶紧效法他,逃命要紧。

  我想着不知威廉跑到哪儿去了,深怕他被压在坍倒的墙垣下。我找了好一阵子,才在回廊附近找到了他。他手里拿着他的旅行袋,当火烧到朝圣者宿舍时,他赶到了他的房间,至少抢救出他最珍贵的所有物。他把我的行李也带下来了,我胡乱找了件衣服穿上。我们停下来,气喘吁吁的,看着四周的情况。

  修道院的下场已不问可知了。几乎所有的建筑物都已被火波及,有些火势较大,有些较小。还没烧到的少数几幢房舍也不会保持多久了。因为现在一切都已注定成为祝融的飨宴。只有没有建筑物的部分尚称安全,茶园、回廊外面的庭园……要想救火已是万不可能了,一旦放弃了救火的想法,我们便站在空旷而没有危险的地方,观看一切。

  我们注视缓缓燃烧的礼拜堂,因为在整幢建筑的木头部分炽烈烧起之后,通常火势便要延续几个小时,有时甚至是几天。大教堂的火就不一样了,由于到处都是易燃物,火焰迅速蔓延到厨房。至于顶楼,几百年来矗立了一座迷一宫,现在却已摧毁殆尽。

  “它曾是基督教世界中最大的一所图书馆。”威廉说,“现在,假基督真的快来临了,因为再没有学识可以阻碍他了,说起来,今晚我们已看过他的脸了。”

  我错愕地问:“谁的脸?”

  “我指的是佐治。在那张因为对哲学的憎恨而变了形的脸上,我第一次看见了假基督的肖像。他并不是来自犹大的部落,或是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度。假基督可以由虔敬的本身,由对上帝或真理过度的爱而产生,正如异教徒往往出自圣徒和先知。对预言者要心怀畏惧,阿德索,还有那位准备为真理而死的人,因为他们照例会使别人和他们一起死,通常在他们之前而死,有时还代替他们死。佐治做了一件恶魔似的丑事,因为他变态地深爱他的真理,因此为了摧毁虚妄便做得出任何事情。佐治害怕亚里斯多德的第二本书,只因那本书或许真教人如何扭曲每样真理的面目,这样我们才不至变成自己幽灵的奴隶。说不定,那些深爱人类的人所负的任务,是使人们嘲笑真理,‘使真理变得可笑”惟一的真理,在于学习让我们自己从对真理的疯狂热情中解脱。”

  “可是,老师,”我悲哀地说,“你现在这么说,是因为你的心灵受了伤。不管怎么说,今晚你发现了一项真理,那是你解析过去这几天来的线索而得到的。佐治赢了,可是你又揭发了他的阴谋,所以你击败了他……”

  “并没有什么阴谋,”威廉说,“而且我是经由错误而发现的。”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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